第583章 七兄弟

老板去后厨收拾兔子的时候，还不忘了叫老板娘出来招待我们。那是个性格开朗，几乎和老板一样粗壮的女人，一边不住的用陶罐给我们添酒，一边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那些“丢失了北地传统”的酒客们——酒嘛，能解渴就是好酒，还非要讲究什么产地、口感、风味，花了大价钱，就为那么一小杯，还要一点儿一点儿咂摸着。

        “简直就是狗屁”。老板娘这么说着，然后又给我倒上满满一杯：“还是贵人您这样一口一杯的，一看就是咱们北地贵人的风范。”

        虽然我很清楚她的话多半只是恭维之词，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倒是在理。对北地的大户人家而言，无论用什么东西款待客人，分量足够都是最基本的标准。若是端出某种菜肴，却让客人露出舍不得吃的神色，那会是一件很跌份的事情。如果哪家主人竟然让客人吃喝得不尽兴，甚至无法供应，那更是足以被人笑话几代人的耻辱。

        同样的，去别人家赴宴时，敞开肚皮狂吃痛饮也是一名好客人应尽的义务。这代表客人对主人家厨艺的赞美，对富裕和慷慨程度的信赖。

        不过，去别人家赴宴是一回事，在酒馆里花着自己的钱喝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也许这里的酒客喝酒和付账都不是足够豪迈，但是真要说他们有多么“令北地人蒙羞”，那到也不至于。

        这么想着，我就从腰间的小皮袋中摸出一把银币摞在桌子上：“好大婶，麻烦您坐下来，和我说说咱们这个地方的事情。我刚来，还什么也不知道呢。”

        老板娘露出扭捏的神情，嘴巴里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就在我面前坐下，把银币装进自己的口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口喝干后，老板娘自己也露出陶醉的神情，咂巴着嘴巴发出一声感慨：“咱们到这个地方也就是二十来年，也算是外来的，但好在客人众多，也算知道点儿事情。就是不知道贵人您想知道些什么？”

        我倒是很想说“所有”，但也清楚我给出的那点儿钱并不足以买下“所有”。想了想之后我才开口：“您看，我前来拜会这个地方管事的。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是谁呢。”

        老板娘露出了奇怪的神色：“您找小齐格非啊，那恐怕您要多等等了，前些日子他又病了。”

        昨天是六个壮汉出来迎接的我们，然而这里真正的话事人是一个叫小齐格非的？

        看到我的表情，老板娘对我挤了挤眼睛，竟还有几分活泼俏皮：“您还不知道小齐格非的事儿吧。”

        我点了点头，越发好奇起来：“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老板娘一拍大腿，乐了起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吧，咱们这儿是没有北地人的。后来，齐格非大老爷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再在禁军里做事，就领了钱，在这边住了下来。他和他那帮老兄弟，就算是咱们这儿最早的人。”

        “齐格非大老爷后来就买了个女奴，给她自由，娶她做了妻子。当然，那女奴也是咱们北地的姑娘。不过可惜，她福薄，给大老爷生了个儿子，就病死了。”

        “齐格非大老爷自己把孩子带大，又从老兄弟那边给他张罗了媳妇，没过几年也就到了岁数。”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板娘明显压低了声音。毕竟，对于一名北地人而言，“寿终正寝”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沃尔松老爷也是个真正的好人，能一支胳膊掀翻发狂的公牛。他打小被齐格非大老爷带大，爷俩感情极好，所以就立誓要把自己父亲的名字给自己的儿子。结果他媳妇争气，第一次就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就都叫齐格非。”

        “大齐格非和小齐格非？”

        老板娘点了点头：“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是第二年，沃尔松老爷就又有了两个儿子。别人都劝他给儿子起个别的名字，可他还是照着自己立下的誓言来了。然后，第三年，又是两个儿子。这就是大齐格非、二齐格非、三齐格非、四齐格非、五齐格非、六齐格非。大家原本以为这就到头了，谁成想到了第四年，那女人又生了个儿子……”

        这下，瓦利也露出好笑的表情：“就是七齐格非？”

        老板娘停下话头，用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了瓦利一会儿才开口：“是小齐格非啊。”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那个关于大毛二毛三毛和小明的段子，险些一口酒喷出来。

        “生下小齐格非没多久，那可怜的女人也过世了，丢下沃尔松老爷带着七个孩子。”

        这大概就是被猛牛耕坏的田了。四年七个孩子，怕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垮了。本来，在这个年代，生孩子就是场要女人豁出性命去拼搏的战斗。而这样的战斗，这个女人在短短的四年时间里经历了四场，其中的艰险磨难可想而知。而那个已经死掉的可怜女人到底是带着何等的勇毅与坚韧参与、并打赢了这四场战斗，恐怕也只有坐在欧登大神左手边的那位广受尊敬与爱戴的女战神才知道了。

        而老板娘的话还没说完：”说起这七个齐格非，并不像是欧登大神的恩赐，倒像是他那位兄弟的安排。“

        欧登大神的那位兄弟，指的自然是让十二神中的另外十一个都大感头疼却又无可奈何的那一位了。这句话的意思是，这七个兄弟，更像是个恶作剧：”这话怎么说的？“”要说沃尔松老爷，那是一等一的人物，牛一样的强壮，狮子一样的凶猛，狐狸一样的狡猾，无论身体还是头脑，在咱们这儿都是无人能及。他的儿子，只要有他五分，那就是必定成大事的任务。可是呢……这六个大的，虽说把老爷的体格继承了十分，可这头脑，竟然半分也没得着。那小齐格非倒是比沃尔松老爷还要聪明三分，但却从小就是体弱多病的，别说象正常人一样拎着斧子去砍人了，就算连着两三个月不生病，那都要摆上祭品感谢欧登神保佑的。“

        喂喂你不要乱说啊，谁家正常人没事儿拎着斧子去砍人啊。再说，生病不生病和欧登神有什么关系。不过……这么说的话：”所以，现在沃尔松老爷也死了，现在这边是小齐格非在管事儿，他的六个哥哥帮衬着？“

        老板娘点了点头，又撇了撇嘴：”前些日子海盗来袭的时候，沃尔松老爷砍死了十来个，自己也流光了血，就被欧登大神接走啦。小齐格非人聪明，又明白事理，他管事大家都服气。可他那六个哥哥……不给他添乱就算好的。“

        嗯……好吧。想想昨天我们见到的场面，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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