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我的跟班少了一个

一旦打起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尽管在小石屋里，训练我的宫廷武士们一再向我强调，阴招不能乱用，必须在最紧急的关头出其不意的使用，但当周围有四五个人乃至更多的人围攻我的时候，我想这就是最紧急的关头了。

        用盾牌边缘滑开刀斧的劈砍，用盾面挡住利剑的突刺，用飞快的往复折返的步伐破坏敌人的阵型，用利剑将敌人狠狠刺穿，用剑柄砸碎骨头，用脚猛跺脆弱的趾尖，用头颅猛撞高挺的鼻梁，用膝盖痛击脆弱的两腿之间……

        我放弃思考，任由本能驱使我疯狂的攻击周遭的敌人，迅速的闪避着敌人的攻击。

        但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挨了四剑。幸运的是，其中的三剑都是劈砍，而我早在剑锋落实之前就及时的抽身后退，只让锐利的剑尖划开皮甲，撕扯出尖锐的血痕。而那对准胸腹之间的一记猛刺，我躲得没有那么及时，从我的肋下穿透，可能伤到了软肋。

        也许还有别的伤痕，但我已经记不清了。

        也许身后的霍德尔也一样受了许多伤，一些伤可能是替我受的，但是我也记不清了。

        我只是咬着牙，沉默的举盾、挥剑，进攻，继续进攻。

        直到我的剑被一个力气比我大得多的人一击格开。

        我本能的踏步上前一肘击向对方的肋下。

        但是这一下被闪开了。

        下一刻，我就被死死的抱住了。

        毫不迟疑的一脚跺向地面，同时向后仰头，准备给他来个迎面一击。

        但是那人居然迅速的撤回了脚躲过了我的下踹，同时将头靠到了我的脑边。

        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海水在我的耳边响起：“放松，殿下，都结束了，咱们赢了。”

        这个声音如同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将我从那片泥泞的血色之海中慢慢拉起。

        紧绷着身体，犹豫着要不要用牙齿撕开对方的喉咙，我瞪大眼睛，用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稳稳的抱住我的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哈尔德恩。

        此刻，那位北郡郡守也是满身满脸的血污，灰色的发辫胡须乱糟糟的被暗红的血痂凝成一团一团的污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甜腥和恶臭。

        但是，他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那种一个饥渴已久的人终于饱足后的那种快活的光芒。

        看到我似乎回过神来，他再次笑了起来，同时放开了我：“嘿，我的好殿下，您可差点儿连我也一起干掉了啊。”

        彻底的回过神来，我终于放松了身体，于是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彻心扉——搞不好，在刚才的战斗中，我中的不是四剑，而是四十剑、四百剑，可能还有人用了棍锤之类的东西，狠狠的敲打了我的每一根骨头。

        被放开后，我就丢掉了手中的剑盾，弯下腰，双手扶膝，用力的喘息起来，就好像我刚才在战斗中忘了喘息，瘪了太久以至于头疼一样。

        这时候，周围更多的武士们才聚拢过来，却仍旧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是害怕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只在周围围拢了看着我。

        在我的身边，就只有哈尔德恩、希米尔和霍德尔三个人——在哈尔德恩制住杀红眼的我的同时，安全起见，希米尔也按住了霍德尔。

        喘息了一阵之后，我对霍德尔点了点头：“咱们的人情况怎么样？”

        霍德尔眨了眨眼，之后茫然的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

        然后，哈尔德恩再次笑了起来：“我的殿下，您可真会藏着——你还说你那些人只是弓箭手？他们冲锋起来，根本没人能在正面挡得住他们。”

        那是废话。密集队形枪阵，虽然用的是短枪而不是那种传说中三米多长的马其顿式长矛，但在能够完全展开兵力和确保队形完整的地形上，他们的正面也几乎是无敌的。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这帮人的防护能力实在不怎么样，所以如果有人聪明到想到要对着他们丢一通标枪掷斧，他们立刻就会原形毕露了。

        但是，那根本不是我想要问的问题：“我是问，他们的伤亡怎么样。”

        似乎是因为我的口气过于不客气了，哈尔德恩皱了下眉头。但随后他就摇着头又笑了起来：“亡嘛，我可不知道。伤的话，大概有那么二三十人吧——这帮人跑起来是不看路的，许多人踩在别人的刀剑上了。”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虽然在正面几乎无敌，但两翼却脆弱不堪，背后也几乎全无防护，又没有接受过一对一的作战训练，如果被敌人包夹，势必死伤惨重。而现在既然说他们只有受伤没有死亡，那就说明无论是我们这边，还是另外一边，都很好的完成了掩护任务。

        “那么，瓦利他们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笑容从哈尔德恩的脸上消失了。

        沉默了片刻，哈尔德恩才迟疑着开口：“殿下，您得明白，咱们是在战场上。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别的什么人，都是有可能会受伤，会死的。”

        这个“委婉”的说法让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所以说，瓦利那边，有人死了：“是谁？”

        “约格隆。”

        这个回答让我摇晃了一下。哈尔德恩和希米尔都连忙伸手试图扶住我，但被我摆摆手拒绝了。

        如果说哈尔巴德、莫林那些孩子王将来会是我所器重的，那么霍德尔、瓦利这几个才是我所信赖的。虽然我对他们一视同仁，但在私底下，除了已经被我母亲认养，成为名义上我的弟弟的霍德尔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霍德尔——他不像瓦利那样部分场合的乱说话，也不像霍格尼那样没有存在感。但是，现在，那个似乎几乎从来不怎么说话，但是每次吃东西都会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福的笑容，总会不折不扣的执行我的命令的约格隆，死了……

        用了三次深呼吸，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弯腰捡起自己的剑和盾，我重新站直身体：“带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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