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毒蛇的阴影

看到福尔摩斯兽面目狰狞的靠近过来，那位名为埃达的宫廷武士摊开手，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笑了起来：“我是给了他那个戒指，让他为我保密，可是这能说明什么？我在隆德城里有个情人，一个迷人的小婊子，我不想被人知道。就这么回事儿。”

        进入大厅以来第一次，阿斯高特叹了口气。

        “咱们在一条船上宰过人，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

        停顿了一下，那野兽郑重的把话说完：“别让我瞧不起你。”

        “哈，随你怎么说，我……”

        “船长允许我采用任何手段。”那只野兽身体前倾，自下而上的盯着看起来仍旧挺镇定的宫廷武士，“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宫廷武士身体后仰，吞了一口口水，之后出了一口气：“你不能这么对我，咱们在一条船上……”

        “那你就更不应该背叛船长。”

        “我没有！”听到那个恶毒的指摘，宫廷武士愤怒的咆哮着反驳，“欧登大神作证，要是我有一丝一毫那种下贱的想法，就让我立刻被鱼刺卡死！”

        “没有？”

        那野兽恶毒的笑着，似乎以能够折磨这样一个老战友和老伙计而感到格外高兴：“所以说，那个可怜的诗人也不是你杀的了喽——对欧登大神起誓啊，用你之前所立下的所有武勋？”

        宫廷武士被逼到了死角。

        赌咒发誓，很多时候是不必太在意的，毕竟大部分时候那些在高天上的神灵们重视一个人的武功胜过他的人品。

        当巨人裹挟着海浪从海底卷土重来的时候，英灵殿的大门打开，成百上千的英灵武士聚集成一个战团，成百上前的战团冲上去，接二连三的战死，直至终末——因此，那些神灵需要非常多、非常多、非常多最棒的战士。

        换句话说，即便一个人立假誓，如果他能够赢得足够的武勋荣名，也是能够得到原谅的。

        但是，对一个正值壮年的武士而言，要用之前所立下的所有武勋来发一个假誓，就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能在后半生闯下足够的威名，他就彻底失去了进入英灵殿的机会。

        当然，对于一个真正的好汉，一个敢打敢拼，敢于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万顷波涛和雪亮锋刃的天生的寻死狂而言，这根本就不算事儿——哪怕这一秒就丢掉了所有的荣誉，下一秒也还有机会全部赚回来。

        但是，一个这样的寻死狂，是不会满足于呆在国王的宫廷里，安心的做一名宫廷武士的——真正那些最狂野最好战的疯子们，几乎都在我叔叔的远征舰队里，而不是在这里。

        因此，名为埃达的老兵僵硬的站在那里，嘴唇颤抖着，几次抬手，却始终无法将手掌完全举起来，按照阿斯高特的要求完成那个誓言。

        然后，那野兽体贴的后退了一步：“你还想说什么吗？”

        宫廷武士粗重的喘息着，颤抖着，之后彻底爆发了：“我就是不服！”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软蛋，他的女儿就可以随侍在王子身边！”

        “凭什么我的女儿却要在鹿厅的泥坑里打滚！”

        “会弹琴，会弹琴！我的女儿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宰人了！”

        “我的女儿！那个狗种！”

        毫无疑问，这位宫廷武士的怒火已经积压了很久，以至于语无伦次了——如果只听最后这一句，还以为他的怒火是对他女儿的呢。

        但是阿斯高特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是小丑，别演戏。”

        宫廷武士的表演戛然而止。

        “你别忘了，你有妻子，有女儿，还有老父亲——别犯傻。”

        宫廷武士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放下了似乎是准备去拔剑的手，垂下了双肩。

        “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没人指使我。”宫廷武士这么回答，“是我自己想要干的。”

        阿斯高特嗤笑一声：“你想干，就会直接在这儿宰了他，而不是到外面。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

        “确实没人指使我。”

        一脸诚恳的再次腔调，东窗事发的宫廷武士补充道：“至于出去干，是因为纳维尔跟我说，如果我在狼厅下手，陛下会很难办。我不想让陛下为难。”

        “纳维尔？”

        仅仅是说出这个名字，阿斯高特便露出一脸恶心的表情，就仿佛刚刚吃了一大口烂咸鱼：“那条口流毒涎的爬虫，那只搬弄是非的松鼠——你居然会蠢到听他说话？”

        “我们一起喝酒。他跟我诉苦——他给一些大人物攥在手里，扒拉来扒拉去，别人却都把罪责归到他身上。”

        “他说他宁愿是卡特嘉，生个好女儿，就顶得上象他那样的小人四处奔波十几年，也顶得上我这样的武士征战厮杀前半生。”

        “那个卡特嘉，说他是个诗人，可是就只有两首诗，七年，两首诗！说他是个武士，可他甚至都不随身带剑，带了什么，一柄小手斧！孩子的玩具。”

        说着，宫廷诗人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可是，就因为有个好女儿，他就交了好运，平步青云了，要不了多久就要骑到我们头上，用鼻孔看我们，对着我们的酒杯吐口水了——我呸！”

        “他还说，如果他是你，他象你那么孔武有力，他早就一剑宰了卡特嘉？”

        埃达楞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你说你这就去宰了那个废物，但是他说你如果在狼厅动手，会让船长难办，所以要你贿赂看门人，出去动手？”

        又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野兽叹了口气，回转身，在大厅正中单膝跪下：“您要凶手，我找出来了。但怎么处置，那是您的事儿。”

        国王叹息一声，开了口：“你下去吧。”那野兽再次低头行礼，站起来，转身，径直离开。

        然后，轮到那个凶手了：“陛下……”

        “埃达，你也是跟着我一路杀出来的人，跟着我乘坐同一条龙首舰出海的人。难道在你想要见我的时候，侍卫拦住了你的道路吗？难道在你想要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捂住了你的嘴巴吗？”

        “没有，陛下……”

        “没有……可你什么也不说，谋杀了一名诗人，从我这里领取恩裳，受我供养受我保护的人——你却宣称你没有背叛我？”

        宫廷武士吞了口口水，垂下了头：“但是，我是向着您的陛下，大神作证……”

        国王叹了口气：“这是谋杀，埃达，谋杀国王的廷臣。我会照顾好你的妻子和女儿的。无论将来你女儿能否成为我儿子的盾女，她都会过得像个公主。”

        埃达抬起头，眼里写满了绝望。

        那个壮汉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他拔出剑，双手握住，倒转剑锋，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的刺了个对穿，咬紧牙关奋力搅动。

        然后，他就晃了晃身体，倒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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