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桂花粽子

客厅里，桌上放着药袋，千雪手提垃圾从厨房出来，见泉背着亓沫准备上楼。

        “她怎么了？”

        “睡着了。”

        千雪摇头笑笑，“对了，等下。”千雪把垃圾放在门口，洗完手走到餐桌旁把药袋里的碘伏和棉签递给泉。“她脖子好像有点发炎。”

        “美穗有给药。”

        “那是祛疤的。”

        藤井泉没再说话，伸手接过，背人上楼。

        “我到底要说多少遍？！哥联系我了，我会第一时间给你说的。”

        泉路过二楼书房，脚步顿了顿。

        “他胳膊上的石膏才拆多久，你又开始这样。明天他要去医院复查，你知道吗？”

        美穗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不语。她这几天一直忙着找东西，把泉复查时间忘了。

        “算了，你吃完药早点睡，不说了。”

        星野奎一挂掉电话，取下眼镜揉揉鼻梁，给旅馆小妹打电话，嘱咐她这几天留意下美穗的状态。

        藤井泉推开门，把人放床上。亓沫盘着泉的脖子不松手，嘴里冒着酒味含糊几句，不知道在说什么。

        “喂！”

        “好”

        “嗯？”

        “好香。”

        藤井泉这次听清楚了，皱眉闻闻自己衣服，一股淡淡的樱花味。忽然亓沫用侧脸蹭蹭藤井泉的脖子，“想吃。”

        藤井泉一个激灵，扯开缠在身上的八爪鱼，站了起来。

        “啊！”亓沫半躺在床上，摸着磕到墙上的后脑勺，疼痛让人瞬间清醒。“我的粽子。”

        “怎么了——”星野出现在门口。

        亓沫摸头笑笑，说自己刚才梦到过端午节，眼看就吃到桂花馅的粽子。

        “你很热么？”

        “嗯？”

        星野指了指藤井泉发红的脸颊和耳朵。

        泉喉结上下动了动，食指扫扫脖子。“星野叔，你帮她涂下脖子吧。”说完朝楼下走去。

        学校食堂内，结衣陪亓沫吃午饭。

        “你不饿么？”

        “我等下胖子。”

        亓沫不懂为什么吃饭要等古川辉。

        “在七班怎么样？好玩么？”

        亓沫巴拉盘子里的淡而无味的水煮菜，又想到早上因为某人催促，害自己把便当落在桌上。那可是千雪给自己专门做的虾仁炒饭。

        结衣见亓沫眉头紧锁，“有那么难吃么？”拉过对方盘子尝了一口。“是有点”淡字还没出口。

        “结衣！”

        “这里。”结衣朝门口挥挥手。

        亓沫回头看到古川辉拎着两个便当盒朝这边走来。

        “老师拖课了几分钟。”

        “怎么就你一个人？”

        “泉去拿粥了。”

        “今天阿姨做了什么？”

        古川辉打开粉色餐盒，“放了很多酱汁，你尝尝。”

        亓沫看着里面的鳗鱼焖饭，再看看自己碗里的水煮胡萝卜，嫌弃的一根根挑了出来，堆成了红山。

        “你怎么也不吃胡萝卜。”

        “怎么？同道中人？”

        “习武之人不挑食。”

        亓沫白了她一眼。“那女侠能可怜则个，赏块肉吃么？”假装吸鼻涕做可怜状。

        结衣笑笑，把餐盒推到她面前。亓沫挑了一块大的，放进嘴里，味蕾十分满足。

        “古川同学，采访你一下。你是不是企图用美食勾引我们家结衣？”

        “勾引？”

        结衣被逗笑了。“他敢？！”

        “这也太好吃了。”亓沫吧唧嘴。“另一盒是什么？”亓沫抬下巴，好奇瞄了眼，一份素到不行的蔬菜水果沙拉。“同学，加油。”

        “哈？”

        “减肥之路任重道远。”

        “一直在路上。”古川憨厚调侃自己。

        “泉！这里。”

        藤井泉端着粥在古川旁边坐下。亓沫看到眼前人，顿时没了食欲。她低头，继续挑着盘子里的胡萝卜丝儿。

        “你的同道中人来了。”结衣碰了下亓沫的胳膊，见她头压得很低，不说话。

        “泉，你也没带便当么？”

        藤井泉把海鲜粥里的葱花挑出来，心想刚才忘记跟打粥阿姨说了不要葱。“嗯。”

        活该。亓沫心里小声嘀咕。

        “泉，放学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胖子嚼着蔬菜沙拉问。

        “不用。”藤井泉舀了一勺虾仁放进嘴里，“鳗鱼还有么？”

        结衣愣了愣，泉平时很少主动跟大家一起分着吃。“有还有两块。”藤井泉夹了一块沾点酱汁放在粥里吃。

        “食堂新开的海鲜粥不好吃么？”

        “凑活。”

        亓沫盯着对方碗里几只白嫩虾仁，啧啧几声，挑剔个鬼哦。结衣发现隔壁两人气氛尴尬且紧张，“泉，你碗旁边是不是你们社团的宣传单？”

        “嗯。”

        “你们招了多少人？”

        “不到90个。”

        “效率真高。”

        藤井泉低头吃粥，没应声。古川辉拿起一张传单递给结衣，“我设计的。好看么？”

        结衣白了他一眼，放到亓沫碗边，食指敲敲餐桌，“你不是喜欢天文吗？”

        亓沫的父母在夏日天文展上相识，后来相恋到结婚。天文在父辈眼里，扮演着月老牵线的神仙角色，但后来父亲失踪，母亲得了偶发暴躁症，让她对天文产生了又爱又烦的复杂情感。思绪从小樽飘向南岛，如今，母亲躺在冰冷的地下，她突然有些烦躁。

        “后脑勺疼么？”结衣见亓沫挠头。

        不说还好，一说后脑勺，亓沫不耐烦的扯着衣领，想起昨晚隐约被人扯帽子呕吐和磕到头的画面，然而对面的人此刻没有表情，吃着她最喜欢的虾仁海鲜粥，气就不打一处来。亓沫用筷子把胡萝卜红山推倒，“老大换了，我可能考虑下。”说完，端起盘子，“走了。”

        “哎，等等我。”结衣拿起传单，跑着跟了上去。

        “老大，她怎么了？”

        藤井泉发现这个粥的虾味很足，但是盐放少了。

        “对了老大，昨天我在赤焰山见到亓沫了，她说她走亲戚，你——？”古川辉、结衣跟藤井泉认识了差不多有十年，知道他的身世，也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中国人，所以觉得他对亓沫应该会稍加关注和关照。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他们两个人关系有些奇怪。

        藤井泉收拾下碗筷，“她现在住星野家。”

        “我知道。”之前张麟跟他说过。

        “嗯？”古川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等下，张麟、亓沫、星野、藤井。

        “宣传单拿上。”

        古川恍然大悟，自己这猪脑子。他折回拿走，跟泉一并走出餐厅。

        最后一节课铃声想起，亓沫收拾好书包朝楼下走去。结衣在一楼台阶站着等她，“要不要一起走？”

        “想走也得顺路才行。”

        “你不住你亲戚那里了么？”

        亲戚？牛魔王算哪门子妖怪亲戚。亓沫笑了。

        “对——”古川从楼梯上跑下来。结衣嗓门很大，他在远处就听到了。“你知道她亲戚是谁吗？”

        “嘿！你认识？”结衣抬手扣上胖子的脖子，“就是你泉哥。”

        “能让让吗？”奈美子语气不耐烦，似乎对挡道者口中的后三个字有些不满。“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在校门口吃点东西再去医院。”

        “不饿。”语气冷淡。

        奈美子长相十分出众，今天围着珊瑚色围巾，肤色白皙粉嫩很多，周围人无不目光灼灼。亓沫不禁顺着大家的目光朝她看去，谁知她侧头说话，刚好跟藤井泉对上了眼。

        “泉，你等下就去医院么？”结衣关心道。

        “先回趟家。上次拍的片子忘记拿了。”

        “都六点了，等你到医院，都下班了。”

        古川压低声音，告诉结衣泉现在不住赤焰山，而是住星野家。

        “做贼了么？声音心虚到这样。”结衣打了下胖子的脑壳。

        古川虽知道泉一向对流言蜚语毫不在意，但他似乎有点在意亓沫。他们认识十年，却却很少聊除了学习和天文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车祸之后，身处异国让他有些封闭自己。但他在亓沫面前有些不一样。不管是泉第一次捡到亓沫的胸牌、公交车上被扯伤胳膊，还是故意让她捡排球，又或者在暴雨天帐篷坍塌时拉她出来等等，都让人觉得，好像泉从一个没有太多情绪的人，变得奇怪且有趣起来。所以，他不太想让太多人知道他们两个住一起。

        结衣受不了他，低头几秒钟，然后装作惊讶似地看向亓沫。“狗蛋，我认识她第一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

        “你不是前几天刚复查过了，怎么又要复查？”奈美子看着泉的左胳膊。

        “有些错位。”藤井泉走到亓沫跟前，步伐顿了下。

        “没有公交卡就跟上。”

        亓沫想起来上次坐公交，张麟拿了自己的卡，后来胖子帮忙刷卡的场景。

        “走了。”

        结衣抱了下她，把什么东西放进口袋。

        亓沫看着身后放学大军，往大门口跑去。37路好巧不巧停在车站。此时，“金童玉女”正在排队，亓沫跟在藤井泉后面。车里人不多，亓沫加到前面，挥手丢下一句“呵呵，小爷有卡。”

        奈美子听不懂中文，不知道什么意思。

        藤井泉低声笑了。

        亓沫听见了。“你笑什么？”

        嘀——藤井泉刷卡上车。

        “喂！”亓沫最讨厌冷嘲热讽。“你——”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亓沫看向屏幕，见藤井泉越过自己走了进去。

        “有屁快放。”

        车上人不多，但也只剩一个空位。亓沫坐在藤井泉前面。

        “沫沫，照片你看了么？”

        亓沫看了下时间，六点二十。“你逃课了？”

        “罪过罪过。怎敢怎敢。”

        “北大附中。这么好的学校，你都敢逃课？”

        “课间而已。”

        “北京和札幌时差一个小时。下午最后一节课17:15上课，你告诉我课间。”

        “不愧是初中开始就痴迷阿加莎·克里斯蒂和爱伦·坡侦探小说的人。”

        “你不说，我都忘了。《无人生还》最后一章我还没看完。”

        “端午节机票我都买好了。”

        “”

        “对了，照片你看了没？还有，想吃桂花馅儿的粽子？我给你带几个。日本不好买。”

        “桂花的粽子，想吃！”亓沫激动地抬高声音。

        奈美子不耐烦拍拍斜前方座位，“同学，声音小一些。”说完把耳机递给隔壁的藤井泉。“大冢爱的。听听。”

        亓沫回头见打扰到别人，声音压低，眼神掠过藤井泉。

        等等。照片，粽子。

        亓沫突然想起来，昨晚好像有收到一条短信，但当时醉的有点懵，有人背自己回家。然后梦到个桂花味的粽子，闻起来超级香，还舔了几下。接着被人甩到床上，脑袋磕到疼醒。之后藤井泉站在床边。

        等等。亓沫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向藤井泉，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脖子上。

        “喂！”藤井泉喊着前座儿。

        “干嘛？”

        “卡掉了。”

        藤井泉把有贴着桂花贴纸的公交卡递给她。

        亓沫头也不回，又羞又臊地接过。

        她想下车，现在。

        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任何跟桂花有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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