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神秘舅舅和广播体操

瓷满这位老师刚一出声，二皇子便十分知事地告辞离开；

        杏仁赶着张罗备办晚饭招待南溟君，祝景同则被一众老妈妈簇拥着送到郡主府内宅去“强制午睡”，金烨负责在后边抱剑押送，但凡祝绿茶敢不安心养胎，他当即就要……高歌一曲摇篮曲。

        所有人全部离开，老师才终于肯进到凉殿里面。

        瓷满高高兴兴地奉了盏茶：

        “老师，你来得竟然这样快，我还担心这时节你尚在云游，未必找得到呢！”

        这男人年纪在三十上下，气度与容色均属不凡，如果他再年轻一些，和祝景同站在一起或可被人称为双壁。

        男人一笑：“小满儿叫我什么？”

        瓷满四周瞅瞅，确认没人，这才笑道：“舅舅！”

        李莫夭拍拍她头，一口将那茶水喝了，啧啧两声：

        “你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我还游历个屁？当然是过来瞧瞧我侄女婿长什么样子！”

        他摩挲着空杯唏嘘道：

        “收到信的时候我人都快出实州了，也是赶巧瞧见鸽子眼熟，打下来才知道你竟做了如此荒唐的决定。”

        瓷满讪讪笑道：“养家糊口，没办法。”

        李莫夭摇头啧啧道：“小满儿，你沧桑得好像一个得供好几个娃读书的老父亲。”

        “沧桑倒是不打紧，”瓷满摸了摸头发：“就怕供的娃都不是我的。”

        李莫夭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抱臂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小祝状元怀胎实属不易，你竟然还在背后说这种风凉话！”

        瓷满：“舅舅，他可是男人，你就接受得这么自然吗？！”

        李莫夭无所谓地一摊手：“你娘和你姨母都奇怪得很，你能让男人生孩子也没什么稀奇。可能咱们家就是奇怪。”

        瓷满：“等等，姨母又是谁，这么多年了你从没提过啊！”

        李莫夭哦哦两声，指着自己说道：“我们家三个孩子，你姨母是大姐姐，你母亲是二姐，我是老幺。”

        瓷满无言片刻：“那她在哪里？”

        李莫夭：“小满儿，这不是关心你姨母的时候吧！你信中说要参加那劳什子稚邑舞祭，是不是真的？”

        瓷满：“当然，前因后果我都写了！”

        “就是确认一下，”李莫夭摸着下巴说道：“毕竟你小时候左脚拌右脚平地摔给我的印象实在太深了。”

        瓷满扶额：“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大概七八岁吧，你每天晚上都去大内宝月殿把我抓出来练舞，你不记得了吗？”

        李莫夭托腮笑道：“怎么可能！那时候我刚摆平了你外祖家的一些破事，本来是想给你留点二姐的遗物。但是吧——”

        他抓抓头发，好似十分苦恼：

        “二姐这个人活得实在太糙，又嫁给了你爹那个倒霉鬼，身后什么都没留下来。只有这套舞，我年少时她教过几次，左右我闲来无事，就教给你跳一跳，权当强身健体呗。”

        瓷满：“那时候你告诉我，这个舞蹈叫广播体操。”

        正因为这四个闪闪发光的大字，幼年瓷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神秘舅舅也是穿越者。

        但时间长了，暗号总是对不上；而且“广播体操舞”和前世的课间操毫无关联，她才觉得里面或许有些偏差。

        李莫夭托腮瞧着她说道：“瞧你这面无表情的小模样！真像刚才那个……那个那个眼神很可怕的家伙——他就是侄女婿吧！”

        瓷满：“可怕吗？也还好吧，长得多帅啊。他虽然不大爱讲话，但人其实还是挺随和的。”

        李莫夭叹了口气：“小满儿，你就是只小傻狗子，还试图把虎狼放在身后护着呢。”

        瓷满上前给他捏肩，撒娇道：

        “舅舅，你教的那套广播体操|我有些忘了，想让你再帮忙捡一捡。要不就我这天资，半个月上哪再学一支新舞去？”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复现一下上辈子的女团舞什么的，但一来她根本记不住，二来也怕这个时代的人接受不了。

        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她舅舅。

        “那行吧，谁让侄女婿揣了我侄孙孙呢？”

        李莫夭拍拍脖子，从椅子上跳下来舒展了一下筋骨：

        “郡主府那小水台还在不在了？现在就开始吧！”

        瓷满诧异道：“你连午饭还没用呢！我先去给你做点炒酸奶尝尝。”

        李莫夭摆手，难得正色道：“不，我这次时间很紧，最多只能在你这里停留一天，今天晚上就得走。”

        瓷满知道她这舅舅虽然看似不正经，也神神秘秘来去无踪，连他平时住在哪里，做什么事自己都全然不知道——

        但单看小时候他能自由出入宫闱不被任何人发现这一点，舅舅就绝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瓷满当即没有二话，引着他就往水台走；李莫夭笑道：“小满儿，就不问问是什么急事？”

        瓷满：“舅舅也没问我为什么糟蹋良家青年不是？”

        “小丫头蛋蛋，没心没肺！”李莫夭哈哈大笑，笑够了，在她后脑勺一拍：“来吧！抓紧时间练！”

        两人上了水台，李莫夭拉开阵势：“舅舅再演示几遍，你记得住就记，记不下也无妨。”

        瓷满和他站在同侧，错后一步方便模仿：“为什么，难道错了也不要紧？”

        李莫夭高深莫测地说道：“广播体操讲究的就是飘逸洒脱，无拘无束！真要循规蹈矩，反而跳不出那个感觉了！”

        瓷满心说不是吧。

        上辈子她跳课间操确实有点无拘无束，通常就是齐刷刷一排人里伸错左右手的那个，没少给班级扣集体分。

        李莫夭笑道：“小满儿，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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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消散，月上中天。

        祝景同被以杏仁为首的郡主府大丫鬟小娘子们投喂了好大一盆饭，直到被围观着打了饱嗝才放出来。

        图南梳着樱樱的发饰，穿着一身嫩粉色的襦裙，扶着祝景同在郡主府里遛弯。

        “我说，”图南抓了抓脖子：“你真的相信小殿下能夺魁吗？”

        祝景同抬手一指，两人便往府中最高的云庚楼走去：“赢不了，皇帝不会同意。”

        图南叹了一声：“今日讨论得那么热烈，我瞧大家兴致高就没有说。就算公选出了冠军，最后也要陛下点头才是。既然陛下属意英国公家的小公爷尚主，又怎么可能让殿下赢？”

        祝景同没说话，两人一路上了云庚楼。这小楼原本就是观景做宴用的，四周十分开阔；从上面俯瞰下去，能将整个郡主府收入眼中。

        瓷满竟然还在水台上练习。

        扑通，摔倒了。

        图南噗嗤一笑：“依我看，哪怕是陛下有心放水，小殿下也赢不了。”

        瓷满明明摔得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泪水，却仍笑呵呵扑去膝盖上的灰站起来，略显笨拙地跟着李莫夭重复动作。

        没过一会儿，又摔了，疼得鼻子直皱，却还是笑着往起站。

        祝景同静静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

        “稚邑舞祭的图。”他一伸手：“打开我看。”

        图南伸手入怀，从假胸里摸出两个纸卷展开来：“这张是工部留下的舞台分布，这张是稚邑神山周边的地形图。”

        祝景同接过：“下次别放那。”

        图南嘿嘿笑道：“方便，形状也好看，你瞧我这假胸……我错了，少主看吧。”

        祝景同收回目光，从头发上拽下玉骨发簪，抽开来里面竟然藏着一截炭笔。

        他在上面写写画画，不时嘱咐几句，神色在月色中极为认真。

        图南越听脸色越沉：“少主，这阵仗太大了，动用的伏线也太多，难保不被发现。咱们为小殿下做的是不是太多了？”

        祝景同：“她想赢，那就赢。”

        图南有点着急：“可是她赢不了！少主也知道陛下不会同意的啊！”

        祝景同抬眸：“那就让皇帝无法不同意。”

        他手中的笔还在勾勾画画，图南虽然感到着急，但对祝景同有种近乎本能的信任与臣服，只得一字不差地将他所有嘱咐都记下。

        等祝景同全都布置完，将图纸交换给他的时候，图南脸上就只剩下复杂了：

        “少主前日还说，沐恩郡主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留在京城就行。”

        祝景同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水台。

        瓷满终于完整地将整套舞蹈都走了一遍，高兴得整个人都跳起来，摔得到处是灰的小脸上幸福洋溢，连夜色都挡不住她的开心。

        “可是她说想嫁给我。”

        图南没听清：“少主说什么？”

        祝景同没有回答，收回安静的目光转身下楼：“昨天郡主进宫面圣时，除了微衡还有谁在？”

        图南赶紧跟上：“吏部孙盈虚。”

        祝景同眼前闪过那日软轿之中，瓷满额头的浅红血迹，浸在黑暗中的眼轻轻一眯：“查。”

        图南：“可是孙家已经投靠了二皇子，若是让二殿下知道了，会不会对我们心存忌惮？”

        祝景同：“他早晚会忌惮，去查就是。”

        图南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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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孙家后宅。

        容貌清丽的年轻女子守着一盏即将燃尽的灯，面目在跃动的烛火下显得晦暗不明。

        侍女拉开门，小心翼翼地说道：“姑娘，夤夜已至，要不今日先睡下吧。紫玫姑娘已经着人送了信来。她说……”

        年轻女子眉心点着一颗黑色小痣，正是孙若。她穿着整套的舞服，连头发妆面都做得十分齐整；

        可惜等了整整一天，妆已经散了，晕成一片难言的尴尬：“说什么？”

        侍女双膝一软，当即跪下：

        “紫玫姑娘说沐恩郡主府既然请了南溟君，她是万万不敢再去露怯的！之前是看在咱们心诚的份上才答应为姑娘你伴奏，现在……礼金三倍奉还，但她是绝对不肯来了！”

        孙若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伸出纤白的手指，细嫩的肌肤竟然就这么生生略过火焰，而她好似不怕疼痛，黑痣中跃动着某种沉静的癫狂。

        “南溟君？”孙若嗤地一声，不知是在自嘲还是讽刺：“这么多年了，瓷满窝在她那破宅子里装废物，装得可真像。”

        侍女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的手：

        “姑娘别灰心，宫中传来消息，说沐恩郡主下午送了两匹鲛绡进宫，钦点了刘尚宫做衣裳！刘尚宫可是咱们孙家的人，要做点什么手脚还不容易？”

        孙若手掌一抬，赤手按灭了那盏烛火：“光碎衣裳有什么趣味？你去，将哥哥瞒下的烈性春|药找来。”

        侍女颤颤巍巍地问：“殿下打算怎么用？”

        “她不是请动了南溟君么？”孙若抬起阴沉的眼，又恨又痛快地说道：“瓷满敢勾引小公爷，我叫她从此以后，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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