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仗义

天安雅墅位于城东，是瞿安比较早的别墅区，余敏的爷爷奶奶就住在那里，从三院过去要坐五站地铁，倒也不算远。

        余志胜已经迫不及待发了几张照片过来，照片里，程双和保姆阿姨正在厨房忙碌。

        紧跟着是一条语音，老爷子沙哑的声音透着丝激动。

        【知道你要回来，你奶奶和云姨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了，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东西。】

        【你看啊，虾，螃蟹，鱼，还有你喜欢的炸五香条，这五香条不是外面买的，是你奶奶和云姨自己做的！】

        看着一大堆半成品食材，余敏嘴角控制不住地弯了起来。

        敏敏：【我下班啦，现在在地铁上。】

        地铁里不方便发语音，她发文字，然后又扔了几个闪闪亮亮的大红心过去。

        老爷子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表情包，看到喜欢的，还会很认真地保存。

        地铁里人很多，没位置坐，余敏在角落找了个位置站着，正低头刷新闻，胳膊肘突然被人撞了下，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冒冒失失挤到她身边。

        小姑娘爱美，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百褶裙，底下虽然套了条打底裤，不过有些薄，看着跟没穿似的。

        余敏还挺佩服这些小姑娘的，还是年轻好啊，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她可不行，小时候就怕冷，到了这个年纪更怕冷了，只要穿得少一点就要感冒！

        正在心里感慨，突然看到一只大手伸过来在小姑娘腿上一阵摩挲。

        那手枯瘦，细长，指节都变形了，手背黢黑，指甲倒是挺干净的，修剪得很整齐。

        小姑娘嫌恶地挪了下身子，又往余敏的方向靠近了些，那手却不肯罢休，又跟过来掐着小姑娘白皙细嫩的腿。

        呵呵，原来是碰到色|狼了。

        余敏冷笑，收了手机抬头。

        大约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小姑娘又紧张又害怕，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眶也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而那男人，目视前方，若无其事，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余敏心里倏地涌起一股无名火，恨不得冲上去赏那猥|琐男两巴掌，当然这种事也只能想想，打人是要坐牢的，她才不会无脑冲动，就移过去站在小姑娘身前，将她和那咸猪手隔开。

        小姑娘抬头，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耳根通红。

        余敏也没说话，朝她笑了笑，那眼神似乎是在说“别怕，姐姐保护你。”

        小姑娘眼眶蓄了些雾蒙蒙的水汽，也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害怕，嘴唇惨白。

        以为那猥|琐男会见好就收，谁知道那家伙居然又不要脸地挤了过来，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往小姑娘身边贴。

        那男的一靠近，小姑娘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余敏，眸底的恐惧一览无余，余敏干脆将人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抓着扶手，一手撑着车厢壁，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小姑娘护在里面。

        小姑娘揪着书包背带，身子往余敏身上倾斜，眼里写满了感激。

        瞎子都看得出这是一种防御，但凡要点脸的人也不敢再动手了，谁知，那家伙居然还敢把手往小姑娘的百褶裙里探。

        三十几岁的男人，也不算老，穿着件黑色夹克衫，西装裤线条笔挺，皮鞋也擦得锃亮，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走在路上，就一衣冠楚楚的上班族。

        谁能想到这种精英男居然是在地铁里对女孩子下手的色狼？

        余敏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中又倏地闪过一张大义凛然的脸，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风油精味。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这车厢里压根就没人用风油精，或者，是办公室里那股风油精味染到衣服上了？

        她忍住心里的厌恶，瞪着猥琐男，唇畔勾出一抹冷笑，“这位先生，请您放尊重点！”

        猥|琐男流窜作案好几年，那些遭他咸猪手的女孩哪个不是忍气吞声？毕竟，这种事闹大了女孩子脸上也不好看。

        就是抓住这种心理，猥琐男才有恃无恐，屡屡得手，没想到，这次这个女人居然敢吱声？

        猥琐男一惊，转念一想，自己刚才摸的又不是她，就算她嚷开了也不怕，于是脖子一梗，很清高地哼了声，“你什么意思？”

        “呵呵，什么意思？”

        余敏冷笑，扭头看了眼身上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外套，右腰侧下面靠近屁股的地方，几枚黑色的指印赫然在目。

        那是大约半分钟之前她自己悄悄抹上去的。

        幸亏她今天穿的是米白色外套，那几枚指印看得很清晰，至少，站在她旁边的人可都看到了。

        猥琐男见状，脸色微微一变。

        没等他开口辩解，余敏就先发制人，“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冬天的，隔着这么厚的衣服，你摸这一下也能爽到？”

        她非但不避讳，还特意提高了嗓音，语气戏谑，又略带讥嘲，还挺幽默，周围的人一听顿时就笑了。

        猥|琐男脸上挂不住，眼睛瞪得老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摸你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哦不，应该是三只眼睛~”余敏抬手，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笑容笃定，“刚刚你做的事我可都录下来了，要不要我放出来给大家看看？”

        猥|琐男心里开始打鼓，毕竟自己刚才真的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谁知道是不是真被她录下来了？

        可是周围几十号人盯着，他要是不辩两句那不就说明自己真摸人家了？

        “呵，你要真有证据就拿出来，少在这里吓唬我！”

        猥琐男揪着公文包，指节都白了，额上冷汗直冒，耳根有些红。

        作为心理咨询师，余敏一眼就看出他脸上一系列微表情背后蕴含的信息，心虚。

        余敏暗暗松了一口气。

        嗯，知道心虚，说明这家伙还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用担心他会突然从哪里掏出把刀子来。

        余敏放心了些，不着痕迹地将小姑娘护在身后，下巴略抬，“我是有证据，不过是要交给警察的，拿出来给你有什么用？”

        什么？警、警察？！

        猥琐男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唇瓣抿紧了，眸底闪过一丝惊慌，“我只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下你的脚，你就诬蔑我摸你，还拿警察来吓唬我，你以为我会怕吗？！”

        猥琐男僵着后背狡辩。

        啧啧，这是要反咬一口？

        余敏脑中闪过一张动图，唐国强饰演的诸葛亮中气十足地呵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余敏知道如果把他逼急了，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可如果这时候退缩，那她就不叫余敏了！

        “这位大哥，咱就别在这废话了，多累呀~”她笑着，又晃了下手机，“到站后咱们直接去找警察行吗？”

        看样子是来真的了？

        猥琐男愈发焦急，“臭婊|子，我告诉你我可是律师，你的行为是诬告和陷害，我可以起诉你的！”

        呦，律师啊，难怪反应这么快。

        可余敏也不是吃素的。

        她从小口才了得，小时候爸爸就说她是小喜鹊，整天叽叽喳喳，初中开始，她一直是校辩论队的主力队员，参加过无数次比赛，战绩辉煌。

        怎么办呢，越是有挑战性的辩论她就越喜欢！

        “律师呀？那可太好了！”她笑眯眯地看着猥琐男，“既然您是律师，那应该知道强制猥|亵、侮辱妇女罪要判几年吧？像您这种当场被拍下来的情况属于证据确凿，很容易就能定罪的，您觉得自己大概要在监狱里呆多久？”

        猥亵男原本略显苍白的脸泛起一层红晕，下巴靠近脖子的地方冷汗涔涔，他抬手胡乱抹了把汗水，眸色阴鸷起来，下颌线绷得很紧，如一把拉到极致的弦。

        那模样，就像一条被逼到穷途的狗。

        这种情况下，有人会不过一切奋起反抗，有人会想方设法尽快逃脱。

        如果是前一种，那就危险了。

        余敏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指节泛白。

        猥琐男也眯眸看着她，公文包抱到了身前，后背微微弓着，下巴往下压，整个一防御的姿势。

        不是进攻的姿势，那就好。

        余敏再次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后斜靠在车厢壁上，神态放松。

        许是看她模样笃定，脸上又没丝毫慌乱，猥琐男心里更加没底了，目光倏地落在余敏身后。

        “你问问那个小姑娘吧，她不是和你一起的吗？刚刚我到底有没有摸你，她可是看得最清楚的，让她出来做个证不就得了？”

        刚刚余敏之所以说自己被那男人摸了，就是考虑到小姑娘脸皮薄，不想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就自己站出来当“受害人”了。

        结果这男人却想把小姑娘拉下水？

        小姑娘闻言，脸瞬间就白了，下意识揪住余敏的胳膊，漂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慌。

        这下三滥的狗东西！

        余敏忍住心里的怒意，安抚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柔柔一笑，“别怕。”

        小姑娘吸了下鼻子，压低声音嘤了声，“姐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们别惹他了。”

        算了？

        呵呵，她余敏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算了”两个字，尤其是对这种不懂得尊重女性的渣男！

        见小姑娘面露畏怯，猥|琐男觉得自己找到了突破口，赶紧吓唬小姑娘。

        “反正有什么话咱们和法官说，到底怎么回事法官一定会查清楚的，要是没证据，法官就会判你们诬告，到时候你们不但得给我赔礼道歉，还要坐牢！”

        普通公民的心理都是畏惧打官司的。

        这男人说要让她去见法官，小姑娘已经吓得不轻，结果又听他说什么“还要坐牢”，小姑娘眼眶都红了！

        余敏却气定神闲，“那咱就看看法官是判你强制猥亵罪，还是判我侮辱名誉呗～”

        说这话时，她挺直了腰背，清亮的眸子带着股不容侵犯的凛然。

        明明长着张很娇媚的脸，说话的时候也是不疾不徐，声音略显柔媚，猥琐男却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母夜叉！

        不远处，陆时学静静站在车厢一角，颀长的身子斜靠在车厢壁上，一条腿伸得笔直，另一条腿抬起来，脚尖顶着地面。

        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琉璃般的眸子藏在帽檐的阴影里。

        从头到尾他都看到了。

        这姑娘如何挺身而出，如何和色|狼斗智斗勇，如何保护惊慌失措的小姑娘。

        和高中时一样，勇敢，仗义，见到别的女孩被欺负就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正是因为这样，班里的女生才会那么喜欢她。

        陆时学伸手把帽檐往上抬了抬，黑曜石般漆黑的眸落了光，眸底是毫不掩饰的欣赏，比多年前更浓。

        怕待会儿真出事，他低头划拉着手机屏幕，把刚拍下来的视频发了过去，又问：【到哪里了？】

        对方几乎是秒回：【守株待兔】

        不亦乐乎：【多谢】

        前方到站，地铁门刚打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就走了进来，目光迅速巡睃一圈，然后锁定在刚才那猥琐男身上。

        猥琐男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还没跑，警察已经走到他面前，“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套上手腕。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余敏还没反应过来，猥琐男就被警察带走了，地铁门关上，车厢里恢复如常，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小姑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揪着余敏的胳膊，声音发颤，“姐姐，是、是你报警的吗？”

        刚刚她只顾着跟色狼缠斗，哪有时间报警？还以为是小姑娘偷偷报警的呢，看这架势应该不是。

        那会是谁？

        想了想，可能是有乘客帮忙报警了吧，而且车厢里有监控，说不定是列车安全员报警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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