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辈

楚至的心念牵的有点远，碰运气正好碰到了彩头上。

        对方质冷的嗓音带着沙哑，幽幽入耳:“何事？”

        楚至:“……你方便吗？”

        对面窸窸窣窣一阵后，对方道:“有事说事。”

        楚至觉得肯定不方便，但造孽了也得收场，不问白不问:“我觉得我的思维逻辑还是比较弱。月临哥，帮帮忙吧，救救孩子。”

        楚月临:“……”

        对面有一道稍显戏谑的声音:“你是谁孩子？”

        楚至想哭:“你要是脑子够用，我倒是不介意管你叫一声干爹。”

        楚月临听着两人掰扯了良久，忍无可忍的打断:“都闭嘴！”彼时，他冷飕飕的瞪了一眼躺在他怀里的时九墨。“何事把你为难成这样？”

        楚至娓娓道来。

        楚月临沉默着，半死不活的丢下一句:“我去找你。”

        时九墨在他切断联络之后，鲤鱼打挺，猛得一跃而起，“你又去？”

        “又？”

        楚月临顺手将先前被时九墨拍到一边的书拎了过来，神色淡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想请君快滚的模样。“你把我的记性吃了？”

        “——自隐居之后，我有一日是离开你视线的？”他这番话中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语气在时九墨那不是事，他只在乎内容。

        楚月临是个冷淡的执拗性子，和谁杠都不能和他杠。时九墨先前不清楚，把人惹到邪火窜上天，现在他要是还似先前一般没眼力见儿，也是可以被楚月临劈头盖脸揍一顿了。

        “月临，这儿和那儿隔得远，一路奔波……”

        楚月临隐居之后确实没有离开过时九墨的视线之内，所以，每次在遇上劲敌时，早早忘了许多剑法的学霸，就敢在时九墨眼前重伤给他看。以至于，之后有那么三四年一直被时九墨严加看管在山上，周身结界设了一层又一层。

        只可惜楚月临天生叛逆期过不去，就是不愿意顺遂时九墨的意，逼的对方封了他的术法灵力。时九墨也是没有想到楚月临的“反对”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打着帮沈浅去采药跑腿的名头，冷着脸溜走，直直挂在悬崖峭壁上了，他倒是轻，没能把树枝压断，但也没带佩剑，时九墨能找着他也是拼上了一辈子的运气。

        劈头盖脸把人骂了一顿。

        楚月临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就是凉飕飕的嗓音和冷冰冰的态度。“哪到哪你都不知道，怎么拦我？”

        时九墨:“……”

        楚月临晃悠悠的站起来，扶了一下桌子，眉头微皱了一瞬。

        时九墨暗叹一声，绕开桌子，三下五除二将逞强又倔的某人揽腰抱起。“我真是蠢，干嘛和你呛啊。”

        楚月临耸耸肩，歪头靠在他怀里，顺手薅了一张纸带上了笔。被某人提醒了一声:“这个世间是没有这样的笔的。”

        楚月临把笔摁回去，顺手一抛，把纸糊时九墨脸上，抱着手生闷气。

        被纸短暂的糊了一脸的时九墨:“……”

        这算不算恃宠而骄？

        楚至原本是挺善于动脑的，只是被段歌惯了六七年，凡是都交给段歌处理，自己只负责打个下手，在他身后闲悠悠的散步看戏。

        自从接回烂摊子之后，他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费脑的。

        先前在沈浅那儿的时候，谢凉他们偶尔会教教他一些方法，更甚者莫过于花陌弦，一有什么危险又费脑子的都把他领下山。所以，那三年，他的脑子好使的很，不似现在，只要稍稍复杂一点就能头疼欲裂。

        楚至在房内打转:“月临哥来了不会先揍我一顿吧？毕竟，他当初可是纯纯的被‘逼上梁山’型，对这些涉及调查的事情也不是那么擅长，更何况……我当初还跟他学过一些时间，这才八年就抛诸脑后，不会太说不过去了点吗？”

        楚至油然而生了一种愧疚感。

        时九墨虽然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过代魔尊，但毕竟是楚穆月□□出来的弟子，到底差不了多少，楚至这番嘀咕完完全全被刚刚落脚的两人照本听去了。

        楚月临面沉似水。

        时九墨抬眼看了看天。

        太阳高挂，光芒照人。

        楚月临不愿再做翻窗这类不雅的动作，从屋檐跃下，绕路从店门而入，二话不说，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上楼，时九墨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楚至寻思着淮林训出去太久了，又有些放心不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孩儿，“我还是出去找找吧。”

        楚月临抬手，屈指。

        门从里面被打开，两人都眨眼愣了一会儿。

        楚至怎么也没想到楚月临一句“亲自到场指导”，降临速度比一日千里还夸张，他有点怀疑对面这个算不算真人。不过，楚月临干脆利落又火急火燎的性子，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算有多么离奇古怪。

        楚至欣然:“月临哥。”

        时九墨蹙眉冷笑:“我竟不知道自己何时施了隐身术。”

        楚至置若罔闻:“月临哥，我师尊他老人家还好吗？”

        楚月临在脑中飞快建立了一个“老人家”沈浅，冻着的脸有些解冻的预兆，“最近还好，不过今日我还未曾见到他老人家的面，谢凉陪着，不可能不好。”

        楚至:“也是，师尊自己也是学医的，谢凉哥又寸步不离的陪着他，谁不好他也不会不好。”他心满意足，转而喜上眉梢的拉着楚月临下了楼。

        毕竟，他也没有忘记淮林训还在外边。

        时九墨只能感受到了楚月临微微侧目，给他投了个目光，心中颇有怨气的跟了上去。

        白日里的街市分外喧嚣，楚月临适应了人间烟火的吵闹，并未觉得有何不好。楚至目标明确，在街市上左避右让的，三人各有特色的长相也一路吸引了不少眼球，只是楚月临身侧的时九墨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好惹，个头又足以将楚月临挡的完完整整。于是，不少烈阳凋谢不了的“桃花”就顺理成章的一个劲儿往楚至身上飘了。

        迎面飘来一块素色手帕，楚至眼疾手快的当空薅住，目光微微转向身旁的一间茶楼，一间雅厢的窗内闪过一片一角，楚至无奈一笑，埋首抖开手中被他当作废弃草稿纸揉成一团的手帕。

        素色的底上绣着红色的梅花，看不出花蕊在何处，没有枝条牵绊，干干净净似是红梅飘零，又似血液凝成。

        楚至莫名盯着看了许久，只觉得眼熟，却又来不及想起在何处见过。

        他见识过许多，没有多大特点的东西记得不是分外清晰，但过目的东西，又会有很清浅的记忆留存着。

        一只比他的手大了一些的手掌从他手中拎出手帕，“这春日里的桃花确实够娇艳，一条手帕就能把楚仙师的魂给拐走了。”

        那人语气轻快，眉梢吊着笑意。

        楚至从空无一物的手上移开了视线，一抬眼就直直撞上淮林训一双明亮的眸子。

        他记得自己道听途说的从学生那里了解过一些不知切不切实际的东西——杏眼看谁都深情。

        巧了不是，淮林训正巧就生了一双杏核眼，又是双眼皮，仔细看着他的眼睛，确实能感受到深情缕缕的溢出。

        楚至轻轻捏住了对方挑着手帕的食指，笑眯眯的说道:“我方才看着马蹄子是一片白色衣角——只怕不是桃花，而是桃叶吧？”

        时九墨扬眉，抖抖袖袍，伸手握住了身旁楚月临的手，对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轻的几乎不闻，“幼稚吗？”

        时九墨凑近了些，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感觉，“毕竟我才九岁，放你们那儿——小学三四年级的样子吧？”

        楚月临轻笑了一声:“你又不是没去过——哪个三四年级的小学生已经能退位让贤还杀人无数了？”他的另一只手点了点时九墨的嘴角，“说话走点心，别老拿那码事来遮掩一把年纪还幼稚的事实。”

        楚月临说的轻，时九墨微不可觉的在楚月临的鬓角碰了一下。

        街市上人来人往，不绝于耳的喧闹绵绵延延，茶楼的窗内好像还能传出落子声，人们在这里过着普通简单的日子，日复一日。

        楚至将两人视为无物半晌，可算在淮林训微微错开的眸光中想起了身后的一仙一魔。

        有条不紊的介绍:“他是淮林训。”

        淮林训余光留在楚至那边，匆匆一眼将两人打量个头尾，楚月临只打量了一遍，不像时九墨那个多疑的性子硬是把人看了好几遍才勉强收回目光。

        楚至:“这两位是……”

        时九墨并不怀疑楚至会玩他名字，当机截断他的话音:“时九墨。”

        楚月临微微往时九墨身旁靠了靠，言简意赅:“楚月临。”

        淮林训自幼习读的史书不少，自是听过这两位的鼎鼎大名。行了一礼:“两位前辈，晚辈失礼了。”

        两位前辈都不是什么看重虚礼的人。

        楚至听的眼皮一条。

        这应该不止前辈了，起码前了好几辈了。

        时九墨没头没尾的说道:“早知道就打发谢凉那家伙来了。”

        楚至莫名寒毛倒竖。

        淮林训稳如泰山的温文尔雅瞬间动摇了。

        楚月临没怎么观察淮林训，察觉不出时九墨的言外之意，只是淡淡的道:“你要是觉得跟着我苦了你，你也可以回去让他和沈浅来。”

        楚至震惊的望向楚月临，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和时九墨狼狈为奸了——联手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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