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新年喜庆景象一直延续至正月十五，热闹不减反增，上至皇宫贵族，下至平常百姓，全在庆贺元宵佳节。

        正逢镇南王马上离京返疆，女皇下令大办宫宴，召文武百官携家眷进宫与君同乐，为镇南王饯行。

        宫宴上不得谈论政事，只谈天下乐事与喜事，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不少臣子都喝红了脸。

        “说到喜事，六姐之喜才是羡煞旁人。”萧淮举起酒杯向萧婵道喜，故意以萧然能听到的声音道，“小七在此佳节提前祝六姐与姐夫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借你吉言。”萧婵平和地跟萧淮对了杯酒。

        萧然闻言重重地哼了声，意有所指道：“只要当家女人有本事，一家人自然能够偕老，就怕有些人娶了自己配不上的夫郎，又无甚本事，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萧婵笑着应和：“皇妹说的没错，好在我虽是没本事的，却上有母皇恩泽，左右得众姐妹帮扶，想必以后过的不会太差。”

        萧然无言以对，总不能反驳说母皇恩泽无用，姐妹关系不好？一时语塞，心中又憋屈，只能化愤怒为食欲，吃吃喝喝不再理会两人。

        “小九年纪小不懂事，六姐不必放在心上。”萧淮偏头小声道。

        挑事儿的是她，劝和的也是她，这妮子就喜欢搞事情。

        萧婵淡淡瞥了眼萧淮，若无其事道：“听说城里今晚有许多好玩的新节目，宴会结束后去看灯会么？”

        萧淮以为萧婵在邀请自己一起出宫玩，眼中闪过惊讶，立马受宠若惊道：“原本要去陪父君做花灯的，不过每年都没什么新花样，也怪无趣的，六姐要是想去看民间灯会，小七自然愿意奉陪。”

        萧婵点了点头，却道：“只是随口一问，我还要回家陪壮壮。”

        萧淮：没记错的话，壮壮是她养的那只小土狗？

        萧淮一噎，萧婵宁愿陪狗玩也不跟自己一起，偏偏自己又不能因此生气，否则看上去就像是自己要跟一只狗争宠似的。

        好气哦。

        “这样啊，六姐跟宠物关系真好。”最终也只能一笑而过，然后默默移开目光，不再搭理她。

        可是还是好气哦。

        萧婵见萧淮老实了，便开始专心品尝元宵，一碗十颗元宵，口味却尽然不同，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让人有种开盲盒的期待感。

        吃到第八颗时，咀嚼的动作猛然一僵，连忙拿起漱口杯假意漱口，实则将元宵吐了进去，萧婵很不理解，为什么会有酱肉馅元宵这种东西。

        偷瞄旁侧的萧淮脸色亦是一僵，仿佛吞了只苍蝇般，她也很不能理解，堂堂公主怎能如此不懂礼数，连小小元宵都不能忍受。

        萧淮坐姿端正，动作优雅地舀起一颗元宵，像是故意做给谁看似的一口吞下一整颗，微笑咀嚼三下后，完美的表情猛地一顿。

        萧淮：上行下效，我是跟萧婵学的。

        此时，女皇突然开口：“早闻南方有食肉粽，不想竟也有肉元宵，味道倒是奇特。”

        镇南王似乎有些娇傲，大声回道：“臣妹偶然在民间吃到的，觉着味道不错便与御厨提了一嘴，原本还怕皇上吃不惯呢。”

        女皇：“民以食为天，唯百姓最懂吃食，这元宵吃第一口时味道是有些奇怪，细品却别有滋味，越吃越觉得不错，皇妹有心了。”

        萧淮：现在捞出来还来得及么？！

        萧婵注意到萧淮的异样，偏头道：“皇妹一向与母皇口味相近，必然也喜欢肉元宵？”

        萧淮默默把手从漱口杯盖子上拿开，暗暗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接着偏头笑对萧婵的目光，违心道：“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元宵，六姐不喜吗？”

        萧婵叹息一声：“我是没这口福。”随后她吩咐身旁的宫人，“去再拿两碗元宵来，我不要肉的，七皇妹喜欢就给她吧，再给她单独多拿一碗肉的来。”

        宫人：“是。”

        萧淮：……

        参加大型宫宴的乐趣第一是美食，第二便是聊天，萧淮这妮子虽然事多，但还挺能给人解闷的，一场宫宴下来，萧然心情还不错，临走时还特意吩咐宫人打包一碗肉元宵带走。

        被迫吃了一碗肉元宵的萧淮脸色有些白，见此立马绷着脸问：“皇姐不是不喜肉馅么？”这是见母皇喜欢就打算回家偷偷练习，好借此亲近母皇？哼，她果然……

        萧婵一脸无辜：“啊，我是不喜欢，这不我家壮壮就好一口肉么，我见皇妹吃的香，想必壮壮一定也会喜欢。”

        萧淮：谁也别拦着我，让我打死她！！

        阿昭见自家主子死死盯着六公主的背影，忍不住道：“今晚肉馅元宵本就紧缺，竟要带回去给狗吃，真是太过分了，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把剩下的肉元宵都打包回寝殿。”听说您特别喜欢吃。

        萧淮震惊地看向阿昭，万万没想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贴身侍卫竟然不知自己的口味，愤怒值攀上，直接气到打嗝，结果一股子肉味从口腔冒出，直把她冲地胃里翻江倒海，不自控地呕出一口来，却因尚未离席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迫不得已又咽了回去，恶心感更盛，最后只能以酒压之。

        阿昭：？！！

        阿昭：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见？！

        萧婵出了宫直奔公主府，刚下马车便见管家一脸焦急地侯在门口，显然有大事发生。

        萧婵眼皮子一跳，以为又是朱蓬的人来搞事，走近却听管家小声道：“午后贵君遣人送来礼物，说是亲自为您挑选的，您不在府内小人也不敢随意安排，您看？”

        穿越三年来她只从莲贵君那收到过一次礼物，现在还在西院住着呢，今日在皇宫一整日也未听说礼物之事，此刻萧婵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刚踏入后院便见道上跪伏着两个穿着单薄的男子，欣长的身躯正在瑟瑟发抖，墨色头顶也染上一片寒霜，显然等待已久。

        公主府的人都知道萧婵不近男色，厌恶献媚者，所以即便是莲贵君送来的人管家也不敢自作主张将人请进屋，当然也不是她让人跪着等的。

        许是听到声音，其中一名男子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却不减俊美的面庞，看到萧婵时眼中划过一抹惊慌，立马又将头垂下，颤声道：“贱奴祖上积德能有幸前来侍奉公主，进了公主府便是公主的人，此生唯公主之命是从，绝无二心，还请公主垂怜！”

        另一位听了颤抖的更厉害，压低身子附和道：“贱奴亦是，请公主垂怜！”

        萧婵微微挑眉，走到二人跟前蹲下，语气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两张各有千秋的绝色容颜比听吉不知美了多少，可见莲贵君是真花了心思的，倘若萧婵拒绝，一来会引起莲贵君的不满，二来保不齐莲贵君再送另外的人来。

        毕竟是生父，不宜把关系搞太僵。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着二人面庞总觉得有点眼熟，好似不久前才见过。

        “名字？”

        近距离被六公主盯看，两名男子显然吃不消，身子紧绷，脸色涨红，若非有夜色做遮挡恐早就受不住，听到问话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埋下脑袋回道：“请公主赐名。”

        萧婵没听到名字略显失望，却也没有深究，沉吟片刻：“那就叫听风跟听雨吧。”

        听风、听雨激动磕头：“谢公主赐名！”

        萧婵朝管家点了下头便越过二人朝自己的南院走去，中途脚步一顿，吩咐阿布：“宫里带来的元宵给大家分一分。”

        管家根据赐名对二人去留有了定夺，带到西院向奴仆说明了二人身份，当晚还指了两个年轻男仆过去近身伺候。

        听风听雨进府前受过详细的训诫，对六公主多少有些了解，原以为进府后会吃些苦头，不料公主温和，管家周到，他们只觉受宠若惊，同时心中燃起无限希望。

        听风、听雨：做公主第一个男人，我可以的！

        “侍郎您别放在心上，他们……公主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和顺亲眼看见了新来的两名小侍容貌，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听吉。

        听吉闻言垂眸笑了笑：“我说许多回了，我跟你没什么不同，不必称我侍郎。”语气却也不失落寞。

        和顺反驳道：“侍郎您可千万别这样说，公主只是还不知道您的好，早晚有一天会想到您的，您和奴才可不一样。”

        听吉不想跟和顺拉扯，索性放下手里的绣活：“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和顺答应一声，立马去给听吉铺床，他从前是做粗活的，又脏又累，如今伺候听吉不仅没有重活，不必被当成畜生看待，月钱也不少。

        水涨船高，他比谁都盼着听吉能得盛宠。

        翌日，萧婵用完早膳后与壮壮一起在府中遛弯，难得放两天假，她只想在府内好好休息，逗逗壮壮喂喂鱼什么的。

        走到人工湖，兜里的鱼食却没派上用场。

        “哇，听雨你看那条鱼好漂亮，快多喂些给它！”

        “那条金色的也很漂亮！”

        比起五彩斑斓的观赏鱼，两位衣带飘飘的男人更夺目。

        一个身着如雪白衣，随意拢在脑后的墨发柔顺丝滑，偶有几缕发丝随风扬起，衬得那张侧脸越发柔和美丽。而另一位着浅蓝春袍，外套一层薄纱外衣，随手抛出一把鱼食便如仙子散花，优美动人。

        “汪汪！”壮壮看见两个生人就叫了起来，因为没有绳子拴着，它站在主人前面边叫边左右横跳，好似随时就要冲出去咬人。

        两男子被犬吠惊到，扭头看见不远处的主宠二人时明显松了口气，他们早听说六公主的宠犬是只小土狗，现在一看果然没什么威慑力，于是连忙摆出最端庄优雅的姿态给公主行礼：“听风（听雨）拜见公主。”

        经过一夜休整，两人已恢复最佳状态，看起来更美。

        萧婵瞥了眼水波激荡的湖面，淡声问：“喂鱼呀？”

        听风比听雨性格活泼些，胆子也大，他如昨晚那般率先抬起头，早已没了初见时的惶恐，矜笑着恭敬回道：“回殿下，我二人见湖中鱼儿实在漂亮，问过洒扫此处的小厮今日还未喂过，便要来鱼食喂了，您要一起么？”

        语气熟稔，神态自然，叫人深刻怀疑昨晚的窘态是装出来的。

        “嗯，喂的真好。”萧婵点了点头，在听风听雨正暗自高兴时，她接着道，“以后别喂了。”

        听风、听雨：？？

        他们哪里知道湖中的鱼儿虽非全是珍贵品种，但每一种都是经过萧婵同意才引进的，不仅长得漂亮，还娇嫩的很，喂食十分讲究，其中最忌多食，因为它们特别容易撑死。

        就刚才他俩洋洋洒洒那两把鱼食，这两天都不用再喂了。

        一下子被剥夺了两天的早间休闲活动，萧婵能高兴才怪，挥挥手将两人劝退：“壮壮怕生，你们到别处玩去吧，没事多跟听吉学学规矩。”

        听风、听雨没被公主的拒绝给打击到，却因听吉而深感绝望。

        听吉不就是那个三年都没被公主临幸的废物，跟他学习规矩岂不是自寻死路？

        听风咬咬唇，莫说莲贵君交代过，便是他自己不甘心就此失宠的，于是扯起明朗的笑容：“早闻殿下有只灵动可爱的宠犬，今日一见果然是个讨喜的，叫人情不自禁便想要亲近呢。”

        听风选择性失聪，一双直勾勾盯着壮壮表达喜欢，还红着脸道：“奴听说犬类最是通人性，饶是第一次见面也能辨认出是否为自家人，奴虽没养过宠犬，见到壮壮却是不怕的，殿下若是忙于公务无暇顾及壮壮，奴很愿意看顾它。”

        萧婵默默听完，在听风期待地朝自己看过来时，微微一笑：“你说的没错，壮壮最是通人性，对于亲人便是我亲自下命它也不会去伤害。”说着话锋一转，幽幽笑道，“你猜，我若让它咬你们，它会如何？”

        听风愣了愣，下一刻便见萧婵笑盈盈地吐出几个字：“壮壮，咬！”

        正撅着屁股摆尾巴的壮壮即可蹬腿冲了出去，龇牙咧嘴凶叫着向湖边二人奔去，直将两人吓得花容失色，听风拔腿就要跑，却碍于萧婵看着不敢逃避，只后退了半步便僵在原地，一副就算萧婵让狗咬他也不会怨言的忠心模样。

        听雨则直接瘫软在地，手拿帕子捂住嘴不敢发出声响。

        这二人……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壮壮。”

        壮壮冲到二人跟前时，萧婵又唤了声，壮壮便没有咬过去，撅起屁股朝二人叫了两声。

        “回来。”萧婵将跑回来的壮壮抄进怀里，冷眼扫向二人，“若叫我知道你们趁我不在时接近壮壮，定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二人忙跪地称不敢，心里却未把狗子当回事，只当是萧婵在警告他们安守本分。

        打发了两人后，萧婵摸摸壮壮的脑袋，叹道：“壮壮啊，以后你得长点心啦。”僧多肉少，怎么可能不起争端，只要不太过分她也懒得去管。

        反正要娶正夫了，后宅之事就让慕习容操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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