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惊梦

自从被无良司机撞了以后，她好像就是格外倒霉。都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倒霉到底，绝地反弹。姜离觉得自己却好像掉进了无底洞一样，被困在异世之中，整个人不是在晕倒躺尸状态就是在马上要晕倒准备躺尸的进行中。所以在姜离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一个陌生空间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是破罐子破摔心态，毕竟往乐观一点想，至少起码好在……她还是个活人？

        身下是雕螭龙纹的金色大床，纯白色的枕头，纯白色的被褥，四周垂吊着的纯白纱幔上绣着金色的莲花图腾。姜离拨了拨纱幔上坠着的金色流苏，四周转了一圈，目光掠过层层叠叠的罗幔，扫过隔断上垂挂的水晶珠帘，落在地上摆着的两排人俑灯上。栩栩如生的侍女铜像，身着飘带襦裙，手托金盏莲花灯，垂眸浅笑。两侧书架贴着墙，书籍随意的搁在临近的书桌上，小塌上。桌上笔墨纸砚未干，塌边博山炉上云烟袅袅，看起来屋主人好像刚离开不久……

        姜离抬手抹了把脸，轻吁一口气，刚想绕过隔断前的飞雪云屏往外走，大门外忽得传来一串声响。姜离心头一跳，旋身一躲，藏在隔断后。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绝对不能被发现……

        须臾，大门外前后走进一女一男。男子身着白衣，乌木束发，右手夹了本黑皮书。女子看起来穿的是同款白衣，只是袖子，束腰和发带上多了一些金色的纹饰。两人停在屏风另一侧的紫檀木桌旁，以姜离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男人半张斯文的侧脸以及女人长发逶迤的窈窕背影。

        男子道:“那个疯子跑了，不过他留下的那几条狗，嘴巴倒是挺硬的，这么多天威逼利诱也没开过一次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女子道：“有口无言，留着何用？将他们舌头拔了，丢去喂狗。至于剩下的，手脚七窍每日各砍去一寸，若是死了，就做成傀尸养蛊。”

        躲在隔断后的姜离：“……”刚刚没跑出去的我真是太机智了呢。

        男子语气嫌弃道：“你真变态！”轻轻哼了一声，嘲弄道：“像你这种人，以后谁被你喜欢上了，肯定倒大霉。”

        女子捏着茶杯浅啜一口，闻言，轻轻笑了下：“那你可以安心了，因为肯定不会是你。”

        男子似乎被噎了一下，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拂袖悻悻离去。

        门口的风铃被甩的泠泠作响，然后再次归于平静。

        背对着她的女人还在慢悠悠地品茶，过了好一会儿，手里的茶杯才从手中落下。女人一手托着腮，一手有节奏地一点一点，左手食指和中指上的金色护甲轻轻磕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姜离的心似乎跟着一跳一跳的，她脑补了一下活人被挖眼断手的惨状，大气不敢出，整个人都快缩成一只小鹌鹑，生怕被发现祭天。

        也不知道是第几下，女子指尖的动作忽得一顿，没什么情绪地道了一句。

        “出来。”

        姜离呼吸一窒，原本清磁动听的嗓音在她耳中跟催命符似的，想跑但又无处可逃，脑子飞快地算计对策，前面的屏风忽得被一掌震飞，歪倒在地上。

        姜离一怔，抬眸，瞬间魂飞魄散，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个女人的脸居然和她一模一样！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眼眸微眯，抬步向姜离走去。

        姜离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脑袋“砰”地一声，直接撞到了书架上。

        “唔……”

        姜离捂着后脑勺缓缓坐起身，刺目的光线从糊窗的破洞中，照射进来，打在脸上。闭了闭眼，抬手挡在额前。没有昏暗的地洞，也没有华丽的殿宇，她看了眼简陋狭小的屋子，微微出神，一时间分不清此刻是虚幻还是现实，亦不知自己现在又身处何处。

        小屋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端着一个小碗走进来。他看着坐在床边的姜离，将碗递过去，挑眉道：“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姜离下意识将碗接了但没喝，只道：“你是……？”说着，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缠着绷带的的右手，满脸疑惑，“我怎么了……？”

        梁言指了指自己：“梁言，秦衣的师兄。”又指了指姜离的手背：“你中毒了。”

        姜离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混乱不堪的大脑里那些破碎的记忆被一点点强行拼凑起来。所以之前在那个所谓的石琼山上的经历是真的？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是梦吗？不过现在让她的最困惑是——

        秦衣又是哪位？

        姜离礼貌地询问一下。梁言盯着她看了会儿，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后，微微睁大眼，道：“你不认识秦衣？”

        姜离表情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观察了一下男人的服饰，忽然觉得有些眼熟，眉尖微跳，该不会是……刚这么想，门外又进来个人，姜离抬眸，与对方视线相交一瞬，不由哑然，还真是……

        秦衣拄着拐杖，见她似乎想起身，开口道：“先把药喝了。”

        姜离“哦”了一声，默默坐回去，低头乖乖喝药，刚喝了一口，差点喷了，怎么会有这么甜的药？！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甜食了！不过两个人都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吐，喉咙哽了哽，还是努力咽了下去。

        秦衣见她表情不太好，道：“还苦吗？”

        姜离道：“不……”

        梁言在一旁见缝插针，嘻嘻道：“秦衣之前担心你怕药苦，还特地给你加了许多蜜。”

        “……”姜离嘴角抽了抽，道：“谢谢。”

        秦衣望着她，道：“中午还要喝一次。”

        姜离心里警铃大作，忙道：“良药苦口，下次不要这么麻烦，我很能吃苦的！真得！”

        秦衣微怔，道：“你不喜欢甜的？”

        姜离如实道：“确实不太喜欢。”

        梁言“噗嗤”笑出声，拍了拍秦衣肩膀，道：“好心办坏事了吧。”他将空碗接过来，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跑这种鬼地方？”

        姜离道：“我也不知道……”

        梁言讶然道：“不知道？”他打量了一下姜离神色，道：“你的意思是你失忆了？”

        姜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好说自己是从别的世界穿越而来吧，估计会被当成疯子，只含糊地点点头道：“嗯。”

        梁言道：“连自己名字也忘了？”

        姜离思忖了一下，道：“只记得自己叫阿离。”

        话落，身前的秦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姜离直接看回去，什么意思？秦衣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偏开头，望窗外。

        “失忆啊……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症状。”

        梁言盯着她的脑袋，目光闪闪，似乎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让姜离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手术台上的小白鼠的错觉，她忍不住问出了心里一直堵着的疑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她没记错的话，原来那个地洞挺隐蔽的，还是深夜，找到就算了，他们又是怎么下山的，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感觉像是错过了很多事，啊，对了，是因为她晕倒了。

        “靠这个。”梁言伸手打了一个响指，道：“准确得说是靠它找到秦衣。”

        姜离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一只黑色的小虫，扇着翅膀从他袖口飞出，落在他指尖，因为是白天，所以尾部紫色的光显得十分微弱。

        姜离道：“萤火虫？”

        梁言道：“对。”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小虫的翅膀，继续道：“当年我去瀛洲找紫叶罗，在附近的小岛上发现了这种独特的萤火虫，嗅觉敏锐，寿命长，温顺可驯，非常适合追踪定位被标记的活物。”

        “好聪明啊。”不过姜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啊”一下，对着秦衣微微一笑道：“我想起来了，当时你说就是靠这个，才找到迷阵阵眼的。”

        秦衣：“……”

        梁言愣了一下，眼含深意地扫了一眼秦衣，幽幽道：“风萤确实很聪明。”

        姜离转过头，道：“它叫风萤？”

        梁言道：“它正儿八经的名字叫，‘紫罗风衣’。不过我随意惯了，就一直喊‘风萤’，多顺口？”

        姜离莞尔，就听梁言继续道：“你是怎么掉进那个洞里的？”

        姜离道：“好像是被一条四脚蛇拽走的……”对了，那条四脚蛇呢？

        梁言道：“你没在里面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姜离摇了摇头道：“没有。”想了想又补充道：“四脚蛇算不算？超级大的那种？”

        闻言，梁言笑了下，道：“那你挺幸运的。”说着站起身，拿着碗往外走。

        这没头没尾的，都没说完呢，比如山上的迷阵，又比如她中的毒之类的，还有之前秦衣跟她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姜离站起身，跟着往外走，还想再问几句，眼角余光瞥到身边人，不由开口道：“你不和我解释一下吗？关于风萤的事？”

        秦衣道：“我……”

        门口传来一阵惊呼。两人一起朝外望去，就见大门口放了大笼子，四周围了一圈人，对着笼子指指点点。

        “好大的四脚蛇！”

        “它头上好像一张人脸啊……””

        “好吓人。它会咬人吗？”

        “肯定的啊，你看它那个牙，还那么凶！”

        姜离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烦躁，抬步向人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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