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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山羊


  姚燊站在院子门外面,伸出手用力地在门板上一下一下敲出砰砰砰的声音就像是敲鼓一样的动静。

  倒不是门内的少年先把被敲得砰砰砰响的门板拉开,倒是小院隔壁的门率先打开了。

  侍女碧鲻走了出来,身穿那条绿色罗裙端手看着敲门的姚燊。

  姚燊转过身来,看向那个日趋丰满漂亮的侍女。这个名叫碧鲻的侍女早在姚燊仍还是个比余长安还要年少,甚至是和那鼻涕虫相近的年纪便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这是一个温柔的且不善言语的姐姐般的形象,在那时候姚燊尚还年幼的心里留下一个猫抓般的痒痒感觉。直到后来的姚燊生长到今日这般强壮的身体时候,去过了锦绣巷子,见过了花草散粉之后,他方才知道那股子猫抓般痒痒的感觉是为喜欢的感觉。

  这般的喜欢,让这个强壮的高大的少年,在夏日燥热深夜睡不着的时候总是辗转反侧在枕头边上思念起这个身影。那时候,他胸膛子里面,那颗砰砰跳动的心头猫抓一样的痒痒感觉就愈发严重。

  恰好似又是那么一方黄粱梦后的尴尬场面要提前发生一般。

  侍女看着高大少年说道:“他一早便出去了。”

  姚燊‘哦。’了一声,扭头瞥了一眼小院的木门。这方才是几更天时候?估计太阳才是刚刚在山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这小院里的牵羊少年便已经牵着山羊离开了院子。

  要不说怎么这少年早已习惯了这穷苦的日子。每至这般万物生的季节,这少年便起的要比太阳还要早上几刻钟,早早的牵着山羊赶往小镇外的福羊山去收割最新一茬的草叶。用那少年的话来说就是:‘最早一茬的草上面挂这些露水,味道要好一些,山羊在院子里是吃不到什么鲜嫩的草,就早一点牵着它去山坡上吃点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总想着要让山羊吃一些好的的少年,是否给自己也吃过什么好东西没有?

  姚燊忽然想起前几天吃过的糕点,又想起那抡锤锻铁的女孩。他忽然对侍女碧鲻说道:“柴施呢?”

  侍女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好奇这一个从不曾怎么对说话自家公子说话的家伙怎么还主动找起了自家公子,但还是扭过身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

  随后,那读书人手里捧着一本书便走了出来。他看到那门口不远处的高大少年后先是愣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吃惊问道:“你找我?”

  姚燊点了点头说道:“我找你。”

  这一对不曾怎么互相说话的冤家似乎是打破了什么不得了的隔阂,那高大的少年走上来两步对那不曾看得起的酸溜溜书生说道:“你读的书多,知不知道有什么增添力气的法子?尤其是那夸张邪门的,比如什么一个人挑起千斤巨石那种。”

  读书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般的笑话,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说道:“世间凡人,肉体凡胎气力虽可以提升,但终究超不出一个凡胎的限制。气力挑千斤,如牛虎般的人在这世间大抵是不存在的。”

  高大的少年听完愣了愣,用力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读书人的说法说道:“那你还是读的书不够多,这世间肯定有那可以可以什么来着?”

  姚燊学着柴施那股子酸溜溜的模样说道:“气力挑千斤的人。”

  柴施摇摇头,忽又点了点头对姚燊说道:“或许,在这外面的大千世界,当真有可以气力挑千斤的人吧。”

  姚燊有些吃惊这读书人居然破天荒的同意了自己的说法,不由得有些飘飘然,感觉自己也读了那几架书一样,蓦然间端起了一股子他所谓酸溜溜的书生气的架子慢悠悠地说道:“气力挑千斤之人又怎么厉害?那外面的世界,还要有能背着大山的能者,有一刀劈的开河水江川的厉害人物,还得有可以飞剑斩头颅的能人异士。说书的先生说什么来着?还得有那驾鹤而行,一日千里,举手投足间便教东海之水倒立的天下第一嘞!”

  那读书人居然听得入了心窍,那双清水般的眸子中愕然间涌入了心底所藏着的那些遥远光景,似乎千里之外的江湖,那他日后要去向的远方,有那抽刀断水水便不流的风流,有一位行走天下,那所谓天下风流共十斗,他一人独占八斗的天下第一大风流人。

  柴施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姚燊说道:“我与你素来关系不好,但我仍是要告诉你,还有半月我便要离开这里。隔壁的小子怕是离不开这里了,而你也应当是要留在这里。所以我便拜托你,照顾好这个穷苦小子。

  你应当是要尽到一个哥哥般的责任了。”

  姚燊破天荒地头一次将这个读书人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姚燊便是转身走了。

  那个院子的门慢慢关上了。

  福羊镇那个怪人已经看着水井十来天了,他须发皆白,可容颜看起来年轻如三十岁般的年轻人,他默默地站在井口边看着那口百年如一日般不变化的井口,仿佛那井水中蕴藏着几百几千两黄金一般死守在井口边。

  那怪人看着那口水井,便是一动不动。

  忽然有一个白衣僧人走到那怪人身边,一只手轻轻按在井口边的青石上慢慢说:“这是此地最大的福泽。”

  那须发皆白的男人轻声说道:“七客还有两客。”

  白衣僧人说道:“这便是此地最大的福泽了。”

  须发皆白男人顿了一下,转过身抬起头说道:“大蜀,濮隋。”

  白衣僧人转身离去。

  那白衣僧人复又回到那堵写着‘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墙壁之前,左手端着那个千斤钵盂,右手轻轻盘弄着那一百零八颗烦恼珠,他轻轻捏住一颗。他只是不知道,那牵羊的少年今日又去做了什么?他慢慢盘算着那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数,然后拇指按住那枚不大不小的烦恼珠喃喃道:“真是愁。”

  福羊镇外福羊山下。

  那方草地生的生的是那般的灿烂,细长高耸的草叶高高地生长起来没过行人走过的脚踝,似乎是在宣告春日生机的力量一般。这个清晨的时候,每一只草叶上都布满了清晨的水露,那牵羊的少年牵着那只白色的山羊走过草地,任凭脚底的草鞋和轻轻挽起的裤腿沾满了那草叶上的露水。

  他牵着羊,羊静静走着。

  少年转过头,看着远处的高地。

  高地上有一棵几人高的柳树,柳树刚刚新抽了绿色的枝叶,在这春日的微风中慢慢摇摆着自己的生机。

  牵羊的少年慢慢蹲了下来,他轻轻抚摸着山羊的头顶的绒毛慢慢说道:“你当真是安稳的很呐,比姚燊和柴施都要安稳。他们一人要打铁,一人还要读书生活,唯独你,只需要跟上我的步子,惬意地吃着草就足够了。”

  少年知道山羊听不懂他的话,山羊仍还是吃着草,那双眼睛轻轻慢慢地看着人间的一切。

  人间万事与它无关。

  余长安将山羊的布绳拴在那一方石头上,特地的将绳子一端压在石头下面,防止那头和他相依为命的山羊挣脱绳子的牵绊独自跑开。

  少年其实也是自私的。

  天生命苦,无父无母的少年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养下了这头不怎么鸣叫,也不怎么乞求草料的山羊。他便将这山羊视作自己的私有物,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山羊带到不属于小院内的各个地方。他特地选了一条结实的布绳在山羊的脖颈上环绕了几卷才慢慢捋出来一条用手牵着的绳子,然后便将它用力地,牢牢地攥在手里。

  说来,这少年还能自由自在地在这小镇和这小镇周边的地界随意地走来走去。

  而这山羊,却只能跟着少年,慢慢地跟走在少年地身后。

  余长安将山羊栓的牢牢的,然后独自一个人向着山坡地那一边走去。他远远地用那双眸子看着山坡的远处。那是一个对称的山坡,或许说不是山坡。那只是一个兀自拔高起来的高地。余长安应当是去过那方地方,他记得那是一个四五人高的高地,上面生长着一棵三四人高的柳树。

  高地上的那棵柳树,便是那颗新抽了嫩芽的柳树。

  余长安默默地看着那棵柳树,他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想要牵着那只山羊爬到那个山地上面,然后再伸出手将那柳树的嫩枝丫给拽下来几条,让那头跟着他几年,始终没有过一句怨言的山羊尝一尝那柳树的嫩枝丫是什么味道。

  余长安扯下一片草叶,将那微微发甜的一端咬在嘴巴里。

  他忽然看见有一个穿着青紫色衣服的影子一跃上了那高地,然后轻轻又跃上了那棵新抽了枝丫的柳树。

  这少年一瞬间微微瞪大了眼睛。

  远处,那青紫色影子站在柳树上,一只泛着浅淡青色的白手慢慢按在了腰间的紫红色握柄上。这影子轻轻看向那少年目光来的方向,那双微微眯着的细长眸子淡出一股子浅淡的凉意远远地射向远处的山坡。

  这影子慢慢张开嘴巴,似乎是吸入了一口空气,方才慢慢吐出来一句话:“到了。”

  少年想要回家了。

  他走下山坡,将石头下压着的绳子重新握在了手里。

  他重新摸了摸山羊头顶的绒毛,向着小镇走去。

  山羊头顶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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